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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遗忘的童话:犹太集中营的儿童画遗作,像自由一样美丽

2022-12-03 13:53:02 248

摘要:「二战」刚刚结束的1945年,8月底的一天,纳粹集中营幸存者维利 • 格罗格,提着一个巨大的手提箱,来到了布拉格的犹太人社区中心。箱子里是近4500张孩子们的绘画。那些画作的主人,大多已经被谋杀在纳粹的毒气室里。纳粹曾经夺去了孩子们的名字,...


「二战」刚刚结束的1945年,8月底的一天,纳粹集中营幸存者维利 • 格罗格,提着一个巨大的手提箱,来到了布拉格的犹太人社区中心。


箱子里是近4500张孩子们的绘画。


那些画作的主人,大多已经被谋杀在纳粹的毒气室里。纳粹曾经夺去了孩子们的名字,只容许他们有一个编号。但这4500张画作,绝大多数,都有孩子自己的签名。


这些孩子,成千上万的孩子,再也没有能够长大。可是,这些诗和画的存在,给我们讲述了那个令我们无法回避的、真实的故事。


人们一直熟诵着那句名言:在奥斯维辛以后,写诗是残酷的。可是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人们无法理解和接受:在集中营之中,绘画依然美丽。


这些被冒着生命危险保存下来的犹太儿童的图画,曾被久久冷落,没有人懂得他们的价值。但是随着时间的流淌,他们懂了。


人们终于看到,有这样的一种文化。不仅是一部音乐歌剧的演出,不仅是教会孩子们绘画作诗、引导孩子们办一份杂志,而是一种精神的力量和信仰的表达。


这个晚上

给你讲述一个

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


捷克被德军占领之后,犹太人和他们的孩子们,变得日趋孤立无援。最可怕的,是等待未知厄运的恐怖。他们只看到情况一天天坏下去,却「没有人知道下面还会怎么样」


家是不安全的,他们甚至不能像野兽那样,有一个洞窟作为藏身之处。噩运可能随时降临,他们完全无力挣扎,甚至父母也没有能力保护他们。


从1942年2月开始,纳粹开始勒令犹太人离开家,送往集中营。整整一代人的内心,仿佛折断旗杆上随风扬起的破布。


遣送过程令人难以置信。捷克犹太人,不是直接被德军抓走,而是一个个接到通知,被勒令在某个时候、必须去某个地方集中,然后被送走,从此杳无音信。


当遣送通知到来,他们就如同待宰的羔羊,虽然明知等待着的是集中营,却只能顺从地自投罗网,向屠宰场的门走去,别无它路。


特莱津集中营里,20到40个孩子住一间,房间里挤满2-3层的架子床。很多孩子只能两个人挤在单人板铺上。到处是臭虫、虱子和跳蚤,冬天甚至没有毯子。


那些囚禁中的孩子,饥寒交迫,营养不良,生病想家。他们已经被生活中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吓坏了。如同水上漂浮的落叶,只有随时面对的恐惧,却没有脑中残存的快乐。


孩子夜半醒来,在空洞的黑暗中睁大眼睛,在寂静中发出轻轻的啜泣,却没有人能够安慰他们,化解他们内心的悲剧。


孩子们的心灵变得超越年龄地复杂起来,眼里时常闪烁着异样的眼神。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无数疑问和困惑,却没有一本教科书,可以提供答案。


不幸中的万幸,特莱津集中营也囚禁着许多一流的艺术家、学者和教授。


虽然经历家庭破碎、好友逝去、家园尽毁、艰难生存的经过… 从最初的充满希望,逐渐转变为痛至深处的颓废麻木。


可是看到这些孩子,他们决定暂时忘却飘荡头顶的死亡阴影。开始思索,如何帮助这些孩子度过这非常的岁月?在危机时刻,作为成年人,应该对孩子说些什么?


他们甚至想到,自己也许无法活过这场战争,孩子们却可能活下来,未来属于他们。在未来的生活中,我们今天要怎么做,才是对孩子最好的帮助?


在竭力照顾孩子生活的同时,他们几乎是本能地,开始考虑孩子们的教育。他们要把知识、艺术和良知,交给孩子,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支撑。


可是纳粹严禁对孩子进行任何教育。于是他们只能悄悄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,冒着违反禁令的风险,给孩子们上课。


犹太人委员会和艺术家们,向纳粹争取来带领孩子唱歌的机会,不仅用歌唱安抚孩子受伤的心灵,更把它变成音乐课、艺术课,和提升精神力量的教育。


囚禁在特莱津的音乐家,甚至为孩子们排练了歌剧。其中著名歌剧《布伦迪巴》的作者汉斯 • 克拉萨 Hans Krasa,是犹太音乐家。


1942年8月10日,克拉萨被送进特莱津,成为一个囚徒,和所有的囚徒一样,失去了自己的名字,编号为21855。


在恶劣的环境中,死亡的阴影下,克拉萨继续着音乐创作。1942年他用钢琴谱,重新为儿童歌剧《布伦迪巴》配器,梦想有一天,集中营的孩子也能走上舞台。


争取来的演出期间,向着东方死亡营的遣送还在进行。一些孩子演员演了一半,就被送走了。新的孩子接上来演,他们不仅在歌唱,也在表达对善和美的坚持和追求。


台下的孩子也在心中一起歌唱,那些小小的灵魂是如此脆弱而美丽。他们试图告诉世界,有一些东西,是纳粹和一切邪恶势力都试图摧毁、却永远也无法摧毁的。


1944年10月16日晚上,克拉萨送往奥斯维辛集中营,被谋杀在毒气室中。


可他在孩子心中点亮的火光,却依然留在世间。智慧的种子,在孩子们的心里萌芽。


那些教授、学者和艺术家,悄悄在集中营给孩子们讲座,告诉他们不要过早形成固定看法。形成观点之前,首先要吸取知识。


最令人难以置信的,是1号房间的孩子们,甚至办了一份地下杂志《先锋》。这份杂志刊载着孩子们自己的诗歌、文章,还有人物专栏「我们中间的一个」。杂志有孩子们自己设计的封面和插图。当然,在纸张都是违禁品的集中营,他们只是小心地抄写、粘贴出这独份的手工杂志。


那是一份像模像样的「周刊」,封面还有「定价」,像「真的」杂志一样。完成之后,他们骄傲的在周五晚上,给孩子们朗读杂志内容,小心地翻阅,然后宝贝似的珍藏起来,一期又一期。


在《先锋》杂志上,还有「文化报告」。在一个「文化报告」中,小记者报道了一个犹太囚徒 —— 奥地利盲人艺术家布瑟尔德 • 奥德纳 Berthold Ordner。他来到孩子的宿舍,带来几件艺术品,那是他在集中营用捡来的废铁丝,精心制作的动物和人物造型。


小记者写道:「一个在25年前失去视力的人,能够顽强地记忆,记住动物和人的形体,还能如此精确的用铁丝把他们塑造出来,真的很了不起」。报告还记述了他给孩子们作的精彩艺术讲座。他的创造力以及顽强的生命力,都给孩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
孩子们坚持一周一周地「出版」他们的杂志,留下了最宝贵的历史记录。从1942年12月18日,到1944年7月30日,《先锋》杂志总共「出版」近800页。


杂志留下了孩子们的诗文,留下了他们特殊童年的感情和记忆。


在特莱津恶劣的环境下,艺术家竭力坚持正常的创作和教学,学者坚持学术讲座;


不仅为集中营的孩子们,也为生活在今天和以后世界的人们,展示了生活本身的不朽,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不朽,以及维护宁静心灵和智慧思索的必要。


美术教师弗利德,是特莱津集中营里,艺术家兼儿童教育家的典型。她认为,艺术是释放情感和表现内心的一种形式。


弗利德爱孩子,也曾经从艺术教育的角度切入心理学。因此,面对这些被囚禁的、失去父母的孩子,她是最恰当的教师,知道怎样把他们从悲伤的死胡同里引出来。


所有来到这里的孩子,都有过自己非常的经历。其必然的结果就是巨大的心理损伤。纳粹所代表的邪恶,毁灭着文明的物质存在,更毁灭着每个犹太人的心灵。


在弗利德看来,保护纯真、善良和美好的内心世界,保存创造欲和想象力,浇灌这样的种子,让它开花结果,是最重要的事情。


因此,她的儿童艺术教育,试图引导孩子的心灵走出集中营。让他们闭上眼睛,想象过去和平宁静的生活,想象曾经看过的美丽风景,让幻想飞翔。


她带他们来到阁楼的窗口,让他们体验蓝天、观察远山,画下大自然的呼吸。让艺术表现和丰富人的内心,从心理上疏导、释放和打破对自由思维的囚禁。


让孩子们即在如此可怕的地域,心灵也不至于走向枯竭。


弗利德坚持画画的同时,也在创造和思索,记录和研究儿童艺术活动的意义和目的,还考虑根据教育实践,写一本《作为对儿童心理医治的艺术》。


她在地下室为孩子们秘密开画展,组织他们排演儿童剧。在最恶劣的现实之中,坚持让自己的精神维持正常。同时也让这些孩子,通过她指导的艺术活动,尽量做到身体被囚禁之时,精神依旧健康和自由。


在这里,战争无法扼杀的教育在继续。弗利德和孩子们在一起,没有建造武器去与邪恶拼杀;而是选择构筑一个有着宁静幻想的、健康心灵的,也是愉悦视觉的美的境界。


面对强势,他们能够说:那些幻想和呼唤美的能力,是邪恶永远无法战胜的。


这远非想象的那样,仅出于个人的爱心,这是一个又一个伟大的学者和艺术家们,一代代交接着的、精神和思想的传递。


和弗利德一样,在特莱津有大批艺术家和学者,利用一切可能,持续文化活动,他们举办音乐会、学术讲座、排练歌剧。


当他们在歌剧中唱出「我们为什么不应该欢乐」,身为囚徒的观众热泪夺眶而出,继而响起久久不息的掌声。


他们画画和写诗,也教孩子们画画和写诗。他们在宣告自己绝不放弃希望和快乐的权利,宣告他们的精神不会死亡。


在集中营孩子居住的地方,到处有艺术化的招贴表达,成人囚徒尽量给孩子的生活带来些许乐趣和暖意。孩子虽然弱小,他们的心却在美的教育下坚持善良。


难以置信,像纳粹这样手握重军的强大政府,也会害怕艺术,害怕孩子们学习艺术和掌握知识。这种内在的虚弱和恐惧,使他们在特莱津不断迫害犹太艺术家。


可是,犹太人在默默坚守的民族文化和精神,纳粹却没有力量扼杀。


弗利德每堂艺术课后,都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们的画作,珍藏在夹壁墙的间壁之中,还弄了一个铁皮箱专门藏画,装满之后把铁皮箱埋进土里。


弗利德在离开集中营前,做的最后一件事,是和L410宿舍的管理员维利 • 格罗格 Willy groag 一起,小心地包好所有孩子的画作,藏在阁楼一个安全之处。


她们不知道

自己能否活下来

可依旧坚信终有一日

这些孩子们的画会重见天日

向人们讲述那个从历史之初

就从未中止过的

善和恶的故事


在最后的岁月里,1号宿舍那些《先锋》杂志的小编辑、记者、作者和读者们,都被陆续遣送去了奥斯维辛集中营。


战争结束之时,在特莱津这个1号房间的「孩子共和国」中,最终,只留下了一个孩子。可是他们出版的一期期《先锋》杂志,都被小心地保存下来了。


大批犹太艺术家、教育工作者,在死亡的威胁下,利用特莱津提供的特殊环境,在松和紧之间,觅得一点点空间,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孩子们纯真的心灵。


从某种角度来说,这些孩子仍然是幸运的。他们的父辈把千年的信仰传承给了他们,那是一种精神的支撑。


那些手执屠刀的纳粹暴徒,作恶而不知卑劣,外貌是凶残的,灵魂是可卑而可怜的。


而这些集中营里的孩子们,画着花朵和蝴蝶的孩子们,他们的精神所站立的位置,远远高于那些纳粹冲锋队员。


下面,是特莱津孩子们的部分画作

隔着时间的尘埃,愿你依然感受到

那些已经消逝的、美好的小小心灵

隔着半个世纪时光,传递给我们的

温暖、希望、信念、爱和美好的梦


《院子》

The Courtyard

巴维尔 • 松嫩申 Pavel Sonnenschein


小男孩巴维尔生于1931年4月9日。11岁生日的前一天,从捷克的布尔诺遣送到特莱津。1944年10月23日,被杀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,年仅13岁。


巴维尔用墨水和水彩画了这幅画,不仅是特莱津现实场景的描绘,更画出了那种封闭而压抑的感觉。曾经有个特莱津的孩子,用诗「闭封之镇」描绘了同样的感觉。


每个人都目光闪闪

盯着唯一期待和同一个问题:什么时候

这里只有被击落的鸟儿在报告战争消息

你会相信自己听到的任何一点传闻

屋子更挤了,气味的身子挨着身子

有亮光的阁楼在尖叫着,经久不息


诗留下来了,作者却没有留下名字。他给我们描述了特莱津囚徒痛苦的生活和内心,我们却不知道他自己的故事。


《瓶花》

Flower in Vase

基蒂 • 玛尔盖特 • 帕塞洛娃 Kitty Marke ta Passerova


小女孩基蒂生于1929年7月4日。14岁的时候,纳粹把她从布拉格遣送到特莱津,是特莱津孩子中罕见的幸存者。


基蒂在特莱津,做了这幅剪纸、勾画和上色结合的作品,画面很美。她也是弗利德的学生,弗利德没有能够活到战后,但她思想的碎片,却依然在闪耀。

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

每样东西都有独立的体系

当无尽的贪欲抓住事情的本质

会逐渐把你逐渐逼疯


但美永远存在,它不是自然的模仿和肖像

而是在变化中的瞬间

世上没有绝对的东西,也没有固定的美

绘画的宽度,是在现实的缝隙之中

找出存在空间


《特莱津的房子》

House

哈娜 • 科赫诺娃 Hana Kohnova


小女孩哈娜生于1931年7月7日,刚满10岁就被送到特莱津。1944年5月18日,在奥斯维辛被纳粹杀死,还没到13岁。


这张画是哈娜用水彩画的。她画着特莱津的房子,忘记了现实的丑陋。虚化了眼前的世界,把视野和心灵都推向远方 —— 有家的远方。


这张画

让我想起特莱津的男孩巴斯

Franta Bass 留下的诗:


《家》


我望着, 望着

进入那遥远的世界

我望着东南方

望着,望着我的家乡


《花园》

Garden

鲁特 • 切赫娃 Ruth Cechova


小女孩鲁特,1931年4月19日生于捷克的布尔诺。在距她11岁生日还有1个月的那天,被遣送到特莱津。


在特莱津犹太人博物馆的儿童画收藏中,鲁特留下12张画作。有粉彩、水彩,也有素描,都是在1944年4月至6月间画的。


留给她作画的时间是那么短暂,1944年10月19日,12岁的小女孩鲁特,被纳粹杀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。


可是在这幅画中:鲁特仍然没有放弃童年美好的梦想。她画的是傍晚的花园,红花绿树,两个女孩躺在草地上,望着天空和落日余晖,想着:长大后,我要…


画这幅画的时候,死亡的阴影已飘到她们的头上,可是鲁特用自己的画告诉这个世界:我们依然有梦想。


就如另一个孩子的诗:「我想飞翔,可能去哪儿?假如我挂在枝头,既然树能开花,为什么我不能?我不想就这样凋谢」。


《有着架子床的房间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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